陸保生在他的同事中算老江湖。他來北京僅租住過的房子就有十三處,把各個點連成一條線,覆蓋了北京東的城鄉結合部。他參與過銷售的樓盤有7個,小到經濟適用房大到獨棟別墅。他熟悉全套交易流程,交談幾分鐘便能基本把握住客戶的購屋需求和購買心理,接著他能迅速地“設身處地”為你著想,也會鍥而不捨地經常給你發個信息,提醒你冬季加衣、夏季防暑以及他的職業變動去向和最新的優惠信息,一副決計要把經由他偵查而來的佔便宜機會全部提供給你的架勢。 然而他銷售的東西卻並不便宜,且是目前北京最貴的——買房子,永遠不可能像買菜,所以,儘管他這樣處心積慮了,勤勤懇懇了,最後,他的成交額依然很小,提成依然很少,他帶著女朋友,依然要在忙碌一天之後,回到城鄉接合部400元租一個月的民房之中。和很多人一樣,他銷售的是他無緣享用的商品,他舉了銀行出納的例子,“太多錢從手裡過,一張也不是自己的”,太煎熬了! 但眼下對陸保生來說,最煎熬的事不是這個,而是他母親的再婚。母親的雇主介紹了一名退休老人,羅列了一系列家庭背景和經濟條件之後,他媽媽決定“捨己為人”嫁過去,這樣,也許明年大學畢業的小兒子將有機會留在北京, 謀一個醫院的職位。母親說:“不然,憑你和我,一個賣房子一個當保姆,怎麼幫得上他?學醫的孩子畢業了不能有工作,那不就廢了?” 陸保生不知道該怎麼勸阻母親,但他心裡實在很憋悶,母親受了一輩子苦,現在47歲了,卻要為了給兒子找工作再嫁,再說,誰說的再婚之後就一定能幫到小兒子呢?這畢竟不是結婚之前能開出來的條件啊!一想到這裡,陸保生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47歲農村出來的媽媽,三峽房屋還有資格在再婚之前開出條件嗎?人是多麼現實啊,這些,他的經歷告訴他了,他卻無法告訴母親。 陸保生能做的就是去找弟弟,他們是無話不說、同甘共苦過的手足,他曾經犧牲了自己的夢想和機會成全弟弟,現在,他要他站出來拉住母親,不能做這樣的賭博了。母親這個年齡的城市女人,已經在享受安逸,而他們的母親卻執意要拿自己的後半生去交換兒子的前程,憑什麼? 2009年最後一天,他去了弟弟的學校,從主人家放假回來的母親已經在和他的女友一起準備晚飯,他想在回家之前先和弟弟商量好,一起勸母親放棄這個念頭。 弟弟是從圖書館出來的,一個很大的背包,一臉的疲憊。陸保生知道弟弟是出色的學生,勤奮、老實,心懷理想,單純得不知世事。他想說的話,就這樣哽住,說不出來。這不是他和母親用自己的犧牲換來的一個終於將要學成的優秀大學生嗎?這不是他家唯一的希望嗎?如果一年半之後這個希望破滅在城市裡擁擠的就業路上,他們的犧牲還有什麼意義呢? 那天,陸保生什麼都沒說,他喝了酒,飯菜沒吃完的時候,就喝多了。台南房屋等他醒來,已是2010年第一天,母親回雇主家上工,弟弟回學校用功。他的手機裡存儲著很多新老客戶,需要他問候。他寫下各式各樣祝福新年的話,發給他的衣食父母。新成屋寫著寫著,他開始高興起來,但願這一年真的如他祝福別人那樣,能真的好起來,他能多賣幾套房子多掙些錢,他弟弟能順利畢業找到一份工作,他母親仍然能是他們陸家的媳婦……但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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